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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要定什麼標題,所以……((

 


沒人解釋過人魚如何出現。

實情?

他們是墜落海中的星族,被人類的歌聲所喚醒。

不重要?嗯,就像你我對這個世界一樣不重要。所以,或許,它也是重要的,對這個故事,正如我們對於世界。

布幕將起,先挑個好位子坐了。

安東尼奧、基爾伯特、路德維希是人魚國中王的兒女。過度熱情、衝動、冷靜,小公主和兩位哥哥截然不同。他們簡直不是同一家的人──也的確不是,至少路德維希不是。有段時間,王國裡最流行的八卦就是路德維希究竟是不是王的私生女。當然,那是在大家發現基爾伯特有多護著這個「妹妹」之前。安東尼奧對路德維希隱隱厭惡,或許是覺得她城府過於深沉。反正公主總是要嫁人的,身為未來的君主,他只要不虧對她也就是了。

人魚也要換氣,有人告訴過你嗎?月不甚明的夜晚,海面總浮朦朧的鱗光。

或許就和愛情一樣。

說實話,誰都沒想過那位熱情的王子會失蹤的那麼不負責任。

據說,一個船難的夜裡,公主靜靜望著水手們墜落,直到沒有光的所在。安東尼奧卻不顧她的攔阻和國中的規矩,救起其中一位少年。王子用自己的氣泡圍住他,整夜。

據說,王子愛上了那個人類,那個男孩。

好事者向路德維希公主打聽,她只是擺動那不夠明亮的灰色魚尾,吐出:「我不知道。」

基爾伯特王子已經精神崩潰一段時間了,沒有人問他。

幸或不幸?羅維諾正在思考,地牢裡總透森冷,濕氣無孔不入。有時他會以為自己還被關在最底層的船艙,聽見新鮮的海浪聲沙滑。而那當然只是幻聽,總是這樣。姐姐總是擔心他想太多,然而這就是他。

他喜歡海但討厭航海。新鮮食物永遠不夠,私藏的番茄在出海一個月後被發現。那人並沒有向船長告發,只是替他換了個比較隱密的地方。他的被單上多了塊紅色污漬還差點發霉,每晚入眠前他拈著就會想起馬爾科那嘲諷的笑臉。夜那麼昏暗,誰會知道布單下有不存在的東西?

還有,他似乎碰上人魚了,兩度。

第一次是那晚,他將番茄的殘骸扔進海中,思考下一步是要去揍人再被拋出船外,或現在自己就跳下去。結果,平穩的海面竄出半個人影。他的聲音好似柑橘新生的芽,初見就醇亮而青綠,羅維諾記得。

再來,旁人喝酒鬧事,火藥庫被炸。他沒有搭上小舟,眼睜睜看著同行一個個掙扎,呼救,最後寂靜陷落。他只想著姊姊克拉拉。幸好跑船費出門前就給她了,否則她要怎麼過?全世界也只有她一個人在等他回去吧。對不起。

最後一串氣泡,像琉璃念珠浮在星空。

你。

他嚇了一跳,這才回神。他從上岸後就以縱火的罪名被押在這裡。

克拉拉絞著手站在外頭。她看起來很平靜,像是哭過了。她牽起羅維諾的手告訴他,姊姊已經跟船長談好了,兩三天後你就能出來,一定要撐過去。她的手好冷,羅維諾想,一定要問她交易了什麼。獄卒打斷他們,姊姊沒說什麼,只是直勾勾盯著他。

嚓。慘有血胸口吼聲風聲天空是藍的他──

最後也不知道是誰攔下他們了,羅維諾對著那隻綠色眼睛,兩人都無聲嘶吼,為什麼你在這裡?為什麼為什麼!

「所以是真的。」

路德維希無法看清基爾伯特的表情,這宮殿中有太多陰暗的角落。她嘆息。

「或許就像你和那個叫伊莉莎白的人類女孩。」

有時候,我還蠻希望物質轉換都遵循化學能階的概念。聲音或者一隻眼睛能讓人魚換一雙腿,反過來呢?能附贈什麼?

亞瑟,告訴我吧。

羅維諾再也沒見過姊姊。梅蒂奇家的僕人帶給他克拉拉的念珠和一張字條。

「記得我活著的樣子就好,別過來。」

他想起姐姐總那樣笑著,調侃自己是戴爾芬。「羅維,我們是海豚!我們能游在海裡,可是在錢裡會溺斃!」然後,快活的,把梅蒂奇的提親帖撕個粉碎。

這些是夫人要我交給您的,那個僕人說。

羅維諾覺得自己會瘋掉,會窒息死去。他造了什麼業,得他姊姊去擔?克拉拉早就心有所屬,從突尼西亞來的清白小販。平時爽朗的姐姐只有在提起那個男人會雙頰燒紅,結結巴巴。他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但現在再也不必了。海豚已經擱淺,曬成一條不到20薩爾瑪的肉乾。

還有,那位。

安東尼奧起初弄不太清楚狀況,羅維諾費很多時間試圖讓他理解,最後得出「傻蛋」的結論。

他打起零工,日子倒也還過得下去。「無枝可棲」的前人魚王子莫名其妙填了克拉拉的空。除了加倍聒噪,這人還沒腦。

他之前怎麼都沒發現?

克拉拉嫁入梅蒂奇家後,羅維諾就有預感,姊弟倆會很久不碰面。

想不到,是永遠。

他聽眾人嘮嘮叨叨死因是熱病或者瘧疾,卻什麼都沒聽進去。她瘦了好一大圈,映著厚重的棺槨特別憔悴。他放下一束白色小花,扳開姊姊僵硬的手指,讓冰冷的她捧著。然後他轉身離開,讓濃烈的茉莉香陪著克拉拉。

他到了海邊,在那兒很久,久到風都要以為他是塊石頭。太陽也看睏了,打個哈欠,翻身落海。

星辰值夜。

周圍沒什麼燈火,羅維諾幾乎是下意識的往海裡走。恍惚間他想,要是現在是漲潮就好了,這樣他走不了多久就會到水火交界處,去到地獄,那個他全然相信自己得面對的所在。

冰冷的海水竄進氣管,如火燒灼。他徒勞無效的咳嗽,星光冷冷的,一切和那晚一樣又不一樣……

「羅維諾!」

有人從後抱住他。

羅維諾掙扎無效,被帶回岸上。他吐出一口鹹水,身後的人咳了數聲,好一會兒才穩住呼吸。「別再這樣了……俺不會游泳。」

這莫名的荒謬。

「那你還跟過來做什麼?不要命呀!」他笑到快哭了,那雙翠綠色瞳孔卻是堅定如初。

「因為你值得。」

於是一切又回到那一夜。不停遠離的星辰就這樣凝住了,氣泡中是見過的嫩芽。一尾銀色魚尾的人魚在他們身旁游著,默而不語。「如果你睡著了我也不知道怎麼救你。」所以他們講了一整夜的話。「會失溫的。」他們背貼緊背取暖,直到日光出現才分開。

今晚──他近乎挑釁的,吻上安東尼奧。聖經也沒提過人魚,上帝根本不值得信任。安東尼奧指尖在他脊骨徘徊,逐漸向下。海和夜是最好的屏障,誘人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被浪潮聲蓋過。淫蕩、放縱甚至罪惡,沒有人看見。

而星子仍舊冷冷地。

安東尼奧在他們第四次搬家後開始嘔血,郎中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羅維諾細想,他被上鞭刑留下的疤痕似乎也沒癒合完全。

「如果還在海裡的話一定能治好。」。

或許他只是在自言自語,但因著這句話,羅維諾請求遠親──客棧主人菲利奇諾照料他後獨自去了海邊,雇了艘小舟出航。

他一定得找到。

他在醒來時對上雙風暴班狂野的瞳。

「……路德維希?」

公主微笑,神情詭異。

自從王儲安東尼奧失蹤,國中一致看好由二王子繼位。可惜,國王去世後,鄰國趁勢入侵。基爾伯特被俘,成為人質。路德維希公主攝政。她迅速擊潰叛亂勢力,坐穩王位。經過數年養精蓄銳,路德維希利用鄰國內部紛爭趁勢而入。王國奪得暖流魚場支配權,迎回基爾伯特。二王子謙詞不善政務,正統繼承人仍是安東尼奧,拒絕登基。

路德維希公主繼續主政。

「我才不管妳說了什麼!我不可能讓他在陸上等死!」

「就算你會完全失去他?」

「就算有蠢貨會逼他娶別人,就算他不再是我一個人的還是不再愛我我都不可能會答應跟妳在一起!」

路德維希安靜地凝視著他,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羅維諾霎時回過意識。全世界只有她知道自己在這裡,海中岩洞,不足一立方公尺的一粒氣泡。

「…公主殿下,不,路德維希……」

他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安東尼奧沒錯看你。」

路德維希眼中閃過嫉妒和寂寞,隨即恢復平靜。她一甩魚尾,消融在黑暗的海水中。

基本上,海巫大人快崩潰了。

「你們現在是把換尾巴當遊戲玩呀!我上次費了一番心力才讓他有雙人腿,現在又說退貨,歸零!還有什麼時候連人類都不想當人了?」

「今天。」公主面色不改。

她還挺開心的,羅維諾注意到。或許這是件好事。從率眾去迎回安東尼奧後,她緊繃的唇只有在碰到菲利奇諾這個可人精時稍稍鬆下。他對路德維希沒什麼意思,只是怕她會發出令安東尼奧招架不住的牌。

「亞瑟大人,還是請您高抬貴『口』吧,這片珊瑚都快被您毒死了。」

「…妳!」

亞瑟和路德維希正鬥嘴鬥得樂不可支,服過藥的安東尼奧眼皮微顫,醒了。

「好點了沒呀?」

他點點頭,微笑。

羅維諾有股撲上前吻他的衝動,但忍下了。

安東尼奧很快就「獲准」恢復人魚之身,先被請出洞外變形。至於羅維諾…

「難道您有什麼…特求?」

路德維希嘟起嘴,活像隻肥美可愛的金魚。

亞瑟若有所思的勾起唇角……

……然後被剛到現場的基爾伯特揍了一頓。

「你以為維希是你這隻臭章魚能碰的嗎!!!」

妹控實在是恐怖的生物。

隨後趕來的伊麗莎白以平底鍋一擊拍暈基爾伯特。

原來老婆才是食物鏈的最上層。

「別管那隻笨蛋了,怎樣可以讓小羅維變成人魚呀?喔對了,為了你的人身安全,千萬別跟我小姑要任何東西喔。」

海巫大人望向路德維希,然後是那個仍在嗡嗡響的平底鍋。他閉上嘴,從洞中取出一罐藥草。

「先說了,這草只能讓你變成普通的人魚。」

「普通?」路德維希皺起眉。「什麼意思?」

「表示他會是雌性。」羅維諾對上海巫濃豔摻黑的雙眼。「你承擔得起嗎?」

男人才有跑船資格,冰冷的姐姐躺在棺木裡,海豚,肉乾。我們是海豚,要在海裡游著。海,青海。羅維諾滾了滾喉結。

對了,伊麗莎白。她的狀況是這樣的。

她原來是人類沒錯,只是在尋找「能讓人恢復小弟弟」的藥草食物誤服到奇怪的東西。之後莫名其妙成了人魚,拜了某國王為義兄還當上將領。最後好死不死在戰場上遇見基爾伯特。

「好久不見,你/妳在這裡幹嘛?」

兩位還真心思敏捷。

於是基爾伯特就半自願──不,是自願,自願被招贅為駙馬爺。伊麗莎白殿下,可否請您將平底鍋放下?

多年後。

亞瑟八成是在宴會上喝開了,口無遮攔。他宣布,當初他的確送了羅維諾和安東尼奧一點「賀禮」。

全場霎時凍結。

他打個酒嗝,續到。羅維諾()會讓每個看見她的男人神魂顛倒,而在她嫁人之前,安東尼奧會高燒,無力行動。理論上。

法蘭西斯經過也是他安排好的。他恨不得看路德維希和基爾伯特的錯愕神情。

會場瀰漫起詭異的嗡嗡。

所以本來應該是羅維娜嫁給法蘭西斯,安東尼奧氣憤卻不能有所作為。哈!他巍巍顫顫地抓起琴酒瓶子。畢竟法蘭西斯來自一個不可小覷的王國,誰敢動他?只是安東尼奧竟然提前醒了,路德維希還幫羅維娜找到他。酒味四溢。所以這兩個還真的在一起了,真是的。

有人默默又塞了杯酒給他。那他們背上的石榴花又是什麼呢?

亞瑟已經有點口齒不清。那,那算不上詛咒。那只是標記,標記他們已經被「佔有」了…

完全無害?

喔,喔。只要他們不背叛彼此……。

酒杯狠狠砸在他頭上。

卡提娜,封后後的羅維娜,掄起酒瓶就是狂毆。伊麗莎白舉起平底鍋,基爾伯特作勢要上前幫忙,撞上早就醉倒的安東尼奧,一起攤成爛泥。

路德維希持續以酒杯進行酷刑。

侍衛長瞄一眼,向王詢問是否該阻止王后。

法蘭西斯饒富趣味的笑了,說,不必。就任路德維希去吧。

當然,這個故事有不少漏洞。比如克拉拉和船長談了些什麼,羅維娜為何選擇卡提娜這個名字。我們無從得知。

就連史學家也爭論路德維希公主是否在出嫁前對王兄下了戰帖,如果他做不好,她就帶兵回來滅了他。或者,王后卡提娜難產,險些送命那次,安東尼奧問她後不後悔選了留在他身邊時,她是否真的搖頭,微弱地吐出,才不。

開頭就提過了,這是一個重要也不重要的故事。所以,我們只要知道,這些追逐的人,人魚,被殘酷刺得鮮血淋漓的他們,得著不完美世界的最完美結局,就好了吧。克拉拉墳頭那株不死的白色茉莉行過亙古,被那年的他摘下,送給幾番輪迴仍記得香味的她。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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